我的任意門

拿看電視來說，今年算是滿有眼福的一年。從日劇篤姬給我大和文化的滋養開始，接著台灣的痞子英雄滿足了視聽娛樂，而前些日子偶然看到韓劇食客，終於讓我找到喜歡韓劇的理由。

食客算是目前為止，我心目中第一名的韓劇＿比灑狗血的藍色生死戀，冬季戀歌來的健康，甚至比有漂亮李英愛的大長今都來的好看（我承認這是主觀，因為韓國古裝劇對我根本沒有吸引力）。而如果純粹從好看的角度，浪漫滿屋，咖啡王子都不差，但就是好看而已，不過食客在我的觀看過程中，竟能不斷的讓我去思考傳統與現代，本土與國際化的議題，而且在戲劇必備的愛情張力外，這齣戲更動人的刻畫出親情與友情之美。所以，決定起立，給這部戲一些掌聲。

其實戲裡的主角，除了金素研以外，一個也不熟。但金素研對我又不構成看戲的誘因，加上是講飲食的戲，我先入為主的認為它不可能贏過日劇。但看了之後，我覺得韓劇已經走出自己的路。即便題材不新（但至少是討好的題材），但內涵是好的。當然裡面有一些對於食物的誇張描述，像是什麼彷彿雪花在口中融化、充滿大海的滋味等等的，還是會覺得有日劇的影子，但整體來看，卻一點也不「山寨」喔。它就是道道地地的韓國戲劇，因為，劇裡面體現的是韓國人對自己飲食文化的認同與驕傲，還有更讓我動容的，根植於大地的生命態度。

劇中慈雲老師這個角色一出現（但是要排除掉他和趙女士半公開半遮掩的調情戲碼），就讓我回憶起多年前的韓國旅遊。

缺乏名山大川，秀麗市容，自然的，人文的，都讓旅人看不上眼（真的，即便菲律賓我都覺得比韓國有獨特之美），但直到今天，我一直懷念在韓國遊湖時，同船的韓國老爹和大娘門，席地擺上小菜與酒，即興的歌舞盡歡，還用我們無法理解的語言和手勢邀我們加入。素人的舞蹈通常只是舞姿平平，但即便只是舞動手腳，也是真心樂意的，和我認識的含蓄的台灣老人真有著天壤之別，而那種在山川懷抱裡的恣意姿態竟成了我在韓國看到的最美的風景。

說回來，當慈雲老師拿到大進流通會長給他的一大筆錢，竟然把他的一干街友們帶進大韓民國「最高食府」雲岩亭去大快朵頤，老人們痛快吃喝，婆娑起舞，真實重現了韓國民間的生命力！

而且這部戲是我看過，把「老人」鋪陳的最為動人的了。除了怪怪的慈雲老師外，對著毫無血緣的盛燦視如己出的吳熟手、盛燦當流動攤販時遇到的幾位老人家，包括很會醃泡菜的失智老媽媽、年輕時廚藝贏過吳熟手的大嬸、石東的奶奶…一個個老人家都是在生命的河流裡淬練出自身脾性的智者，老人的執拗、老人的壞脾氣在這部戲裡通通成了少了就不好玩的橋段。

當然啦，盛燦和珍秀兩小無猜的模糊情愫也是讓人開心的。一個雲遊於韓國各地開發美食種種可能的料理師，一個為了讓媽媽品嚐美味而立志寫美食評論的記者，兩個人都有著單純善良的稟性，卻也各自有著沒辦法讓步的堅持。於是，明明就很大隻的盛燦，總是學不會打架，而動不動就被砸東西或挨揍；而玲瓏有致的珍秀則常仰著頭嗆著個頭和身份地位比她高的人。即便盛燦第一次主動伸出手去牽她，她也並不順手推舟的小鳥依人過去，而是給對方一個反手折，痛的盛燦又屈膝了，立即又矮了一截。哈！

結果，雲岩亭裡的眾生反而成了配角。不過這配角也扮演的恰如其份。核心人物就是一心要讓雲岩亭國際化的奉洙。一心要求勝的奉洙顯的有那麼些不擇手段，他不是不好，甚至是最貼近現實人生，職場生態的一個人物。企業的擴張，國際化的雄心，在在有其正當性，但我仍不免想著：脫下廚師服，穿著帥氣西裝縱橫商場，每每顯的意氣風發的奉洙，最後不知會走向怎樣的結局？不過我依稀記的，珠熙跟奉洙說過一句話：還是最喜歡在廚房裡的你。而吳熟手也對盛燦說：你和奉洙兩兄弟都待在雲岩亭的廚房時，是最好的時光。

看這部戲，有開心，有感動，有傷感，有反省與思考的空間。大地之子盛燦，那陽光般的笑容，是這部戲最吸引我的。而老化這個令人恐懼卻又躲不掉的宿命，讓我在看這部戲時有點釋懷。因為，人，還是有用青春換取智慧，用從容善待生命的美好可能。

最近因為看篤姬，對於日本幕府時代的歷史總算有些興趣和小小的瞭解。

由於陪媽媽過母親節而錯過了上星期五的篤姬，這禮拜一掐緊時間看重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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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鄉大人結束流放生涯，昔日眾弟兄群聚慶賀。當藝妓為西鄉斟酒時，這老兄靦腆的說：在這天下大亂的時刻，我們在這裡飲酒作樂好嗎？

身為家老的小松帶刀則說：因為時局動盪，我們隨時都得準備上戰場，也不知何時會失去生命，所以把握現在的歡樂，這樣很好。

把握當下的想法，又讓我想起之前天璋院與井伊直弼的茶中對談。

上網查了一下，才發現，井伊可是日本赫赫有名的茶人，在他的著作《茶湯一會集》裡有兩個觀念對日本現代茶道影響甚深（這兩個詞都不是他原創，而是由他集大成），分別是「一期一會」和「獨坐觀想」。

書中寫到：「追其本源，茶事之會，為一期一會(いちごいちえ, ichigo ichie)，即使同主同客可反覆多次舉行茶事，也不能再現此時此刻之事。每次茶事之會，實為我一生一度之會。
由此，主人要千方百計，盡深情實意，不能有半點疏忽。
客人也須以此世不再相逢之情赴會，熱心領受主人的每一個細小的匠心，
以誠相交。此便是：一期一會。」

其實一期一會這個詞就是出於亂世中，因為對生命的不確定性（也就是佛家所謂的無常）而引發的把握當下的念頭。日本戰國時代武士們在出征前會舉行茶會，只有專注於眼前的那碗茶，專注於眼前這逝去了就不會再回來的瞬間，才能忘卻戰爭所帶來的恐懼和不安。而主客之間也因此感到彼此之間緊密的連結，而擁有互相依存和充實的感動。

所以，小松帶刀和誠忠組員歡聚的這場戲，所體現的也是一期一會。

再者，不只茶道，像日本人熱中賞櫻，不也正因為花期稍縱即逝，而格外值的去追尋。

至於獨坐觀想，是指客人離開之後，主人獨坐茶室裡靜思的意思。獨自坐在茶室裡，面對已空的茶碗，回想今日茶事，再次品味這一去不復返的時光與人事物。據說井伊直弼曾長期在山中獨居，因此對茶道的體悟可說是透過孤獨與蒼涼而淬練出來的吧。獨坐觀想，不論是悵然或是喜樂，都是對人生深刻的體會吧。

井伊直弼也規範了「茶則」如下：
        茶非茶：扔掉，汲取，散落，池面樹落，純潔心情。
        非非茶：無雪無霰，無吵無鬧，軒室屋簷，非悄夜友。
        只茶耳：何處找尋，遍覓無得，依循方法，得此正道。
        是名茶：出現之後，山中之花，谷中杜鵑，了無隔閡。

我想，不僅是珍惜光陰，把握所有的際遇，一期一會也該可以對應到對物資的珍惜，以及享受慢活人生吧。

從此刻起用心生活，讓生命生動且豐富！

小時候聽外婆提起日治時期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純樸民風，對照學校教育裡隱約傳達出的仇日意識，加上看了「梅花」之類的電影，總覺得「日本鬼子」亂殘忍恐怖的。小小心靈因此而困惑。

不過在那聯考的年代，什麼國仇家恨都不及考上好高中、好大學重要，儘管迷惑也無暇分解。

學校畢業後，從經濟獨立到生活獨立，遇到問題除了自己解決外，再也沒有人能幫忙了。

我也漸漸的去釐清自己對日本這個民族的感覺。

例如，因為閱讀了天下雜誌的《發現台灣》。因而知道了原來鄭成功是中日混血兒。而在我看到了鄭芝龍降清後，清軍對鄭家抄家，母親田川氏還因遭強暴而上吊自殺。儘管日本人對於大和兒女的節烈情操深感推崇，但擁有一半日本血統的鄭成功卻把母親受辱視為奇恥，找到母親屍身後，竟將母親剖腹，掏出腸子清洗乾淨後，重新放回縫好肚皮，才將母親入殮。

這段敘述給我很大的震撼，因為這不是虛擬的故事，而是鄭成功至深的悲憤。而我也因而對於日本人的潔癖多了不同角度的理解。

要認識台灣，往源頭去找，不免發現日本就站在那裡。日本從政治，從領導統欲，從種建設，從建築，從生活，全方位的影響台灣。記的那年和朋友相約出國旅遊，原本是要到桂林看那甲天下的山水，但我就因為在報紙廣告上看到一株綻放的櫻花，而堅持改變目的地。生平的第一次出國旅遊，就成了春日的賞櫻之旅。

而我也和許多人一樣，去過日本，就很難不愛上這個國家。（不過我的愛算是節制，倒沒有成為所謂的哈日族。）

再說後來，到北投文物館（日治時期為「日本軍官俱樂部」，據傳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曾為神風特攻隊的度假所）參觀時，記的當時館長介紹位在二樓的大廣間，在日治時代是用來招待出征前的日本戰士，他們可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神風特攻隊，出征有去無回，因此留宿當晚總是笙歌狂歡，算是對人間最後的留戀。

當時的我，對於日本人又是頗不以為然的，因為日本的野心，讓全世界陷入戰爭的痛苦，讓自己國家的子民做如此無謂的犧牲，兼且蹂躪了無辜的台灣女子…。

不過比起這些糾結難解的歷史，隨著全球化時代的到來，在世界舞台上，企業所散發的光與熱竟然比起「國家」這個意象來的動人。SONY，豐田，都成為企業經營的典範，在企業經營當中注入了大和的魂，於是連帶的日本的價值觀，日本的工藝，日本的文化傳統再也不必透過打仗，就讓全世界心服口服。

許多人喜歡引用日本語來自我表態，像是職人，自慢，一生懸命…等這些令人肅然起敬的用語，而世人引用的越多，越發顯的日本執著的民族性令人敬佩。

收看篤姬，應該是個美麗的意外吧！

自從去年年底抽血檢查，發現肝指數都超過標準值了，就決定要戒掉晚睡的習慣。而且當時，收看任何電視節目對我都是可有可無的調劑而已。

可是篤姬的出現，讓我的護肝計畫出現了變數。

不過我並不後悔這麼認真的看這個節目，儘管它害我掉了好多眼淚呢！

篤姬之所以能成為日本歷史上最偉大的女性，從這部戲的鋪陳中可看出非常清晰的脈絡。雖然這部戲讓篤姬的偉大帶著一種天命神授的味道（母親在懷她的時候，夢見一位老者指著還在強褓中的篤姬說，把這女孩帶到江戶去！），不過我卻認為在他成長過程中，遇到許多了不起的人，正因為他真誠的和他們相處，在這些際遇當中，吸收了養分，因而點點滴滴建立起自己相當獨特的思考與人格特質。

到目前為止，最令我佩服的，就是昨天晚上播出的她和幕府大老井伊直弼見面的那場茶會。

篤姬原本是要去指責大老為了排除異己而濫殺無辜。而一開始她確實也把她的不滿說出來了。

接著，當井伊為她奉茶，她接過，喝了一口後，臉色大變。

井伊直弼察覺天璋院夫人（家定將軍過世後，篤姬落髮出家，成為天璋院夫人）臉色有異，遂問她：夫人，您怎麼了？

率性的篤姬說：雖然很不甘心，但是我必須承認，我是第一次喝到這麼美味的茶。

我一直相信，柔弱勝剛強。

一個簡單的表明新跡，就像篤姬說的，「我只是把內心所想的說出來而已。」卻足以軟化鋼鐵般的意志。

話說從頭，齊彬之所以收於一（篤姬本名）為養女，最終目標是希望她進入大奧後能推舉一橋當主成為將軍，但是篤姬進入大奧後，因為對將軍大人的深情，並沒有積極運作這件事。最後井伊眾人所推舉的家茂大人成為繼任將軍，而井伊也成為大老。

接下來，便是井伊一連串肅清異己的殘忍報復行動。

可想而知，兩人注定是對立的格局。

而且在那個階級嚴明的時代，井伊大老也明目張膽的藐視篤姬，包括不承認篤姬為繼任將軍後見人（大概是監護人的意思）的故將軍遺命、藉口拒絕篤姬要求會面等等。井伊大老，更直接把矛頭指向和篤姬有極深淵源的京都近衛家，逼迫近衛大人出家，老女也被押到江戶接受審問，不但令篤姬難堪，打擊天璋院夫人的意圖也十分明顯。

但篤姬在看過井伊那綿長一串的懲處名單後，還是決定要見他一面，而且是單獨見面。（這就是篤姬的個性，她不猜測對手，不妄下決斷，即便是敵手，也要開門見山的談。在薩摩有句話說，不要只聽片面之詞，好個薩摩兒女的性格！）

一個可以想像的更大的難堪，或者是更深的仇恨與決裂場面，卻在篤姬喝了井伊直弼親沏的第一口茶後，煙消雲散了。

井伊對於天璋院夫人的反應也出乎意表，他驚訝於天璋院夫人的誠實！一般人對於厭惡的一方，即便對方再有天大的優點，也絕對會忍住，不輕易說出讚美。本來應該會強硬出招的高傲大老也終於鬆口回應了這年輕女孩（篤姬24歲成為寡婦）的真誠：我也開始懂得已故將軍大人的心情了。

在這個時候，所有爭執都變得沒有意義。

篤姬好奇的問井伊大老，在何處學到如此好手藝？

井伊回說：追求極致的茶道是我多年來的願望。

人間美味、極致茶道出自殘暴不仁的政客之手，篤姬想知道的是大老內心的想法。這才讓井伊有機會說出他的抱負。

事後諸葛，我們當然知道，屠戮與暴政不見的是鞏固政權的必然手段。但是在踩著無數人鮮血前進的政治圈中，政權在握，肅清異己或許是最多數人想的到的捷徑。

手段或有可議，但從井伊的立場，他要鞏固德川政權，是為了日本從封閉走向開放，希望日本在列強前來叩關之際，能維持國家尊嚴。以嚴厲的手段制裁政敵，是「為了免於國家落入愚劣之人的手」，所以儘管明知將會面對更多人的非議，他也有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堅決！其實，他的終極目的應該和篤姬內心的想法是殊途同歸的。

而井伊甚至能夠在天璋院夫人問他，殺了這麼多人，難道不覺得有愧於天嗎？也能理直氣壯的回答，無愧於天。

篤姬沒有反駁井伊大老的話，只問了他一句：你下了這麼大的決心嗎？

井伊理直氣壯的回答，這是他的職責。

沒有劍拔弩張，沒有任何煙硝味，有的是惺惺相惜的心情。

篤姬問井伊，以後還可以為我沏茶嗎？井伊說他深感榮幸，也願意和肯稱讚他的茶的人多聊聊。

於是，一個原本預期會是言詞交鋒，氣氛逼人的緊張會面，變成了兩人瞭解彼此的開始。

如果沒有後來的櫻田門外之變，或許篤姬也有機會平息井伊所掀起的驚濤巨浪，不過，那畢竟是兩人一生僅有的一次美好的交會。

井伊走下了人生舞台，而篤姬則漸漸展露他的智慧和影響力。

從小到大的篤姬，最迷人的，就是她從不吝於表露她那真誠的心，而真誠，卻是自古至今，身而為人，最最艱難的一個課題。

進入大奧，等同身陷敵區，不但要面對女人的戰爭，還有一個裝瘋賣傻的丈夫，和無比強悍的婆婆，篤姬一一收攏所有的人心，都不是耍心機，靠謀略，而是用赤子之心面對。

耍狠、鬥勇、拼智，對於我們從來不是難事，真正難的，是看透了所有鬥爭到頭來可能導致悲劇，所有爭執都可能帶來失望，而掩飾內心的想法也可能徒留遺憾。但我們向來自恃甚高，我們永遠以自己為中心，我們永遠只相信自己的真理。

而長久以來，總在艱難抉擇的時刻傾聽自己內心聲音的篤姬，才有恢弘的氣度願意去聽對立者的心聲。

真誠並非無智的天真，真誠更不是自知不足而懦弱，相反的，願意坦承示人，是一種多麼高貴的情操，是多大的自信啊！

用真誠去化解仇恨，用真誠與人坦誠相見，用真誠收攏人心。這是目前為止，收看篤姬最大的心得。而用真誠來鋪陳篤姬獨特的人格特質，我認為宮綺葵把這個角色演的恰如其份，因為她略帶稚氣的臉，不必賣弄演技，就有一種自然的天真，教人看了舒服。

其實我也很喜歡松版慶子所飾演的幾島，只是不知他出了大奧之後，還有沒有機會再看見她呢。